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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觀 〈禪堂開示講錄〉一 白雲禪師禪觀以禪而言,談的是禪那,在中國簡稱為“禪”,但大多數人把“禪”解釋作“禪定”,這是錯誤的。因為“禪定”跟“禪”是有差別的;甚至還有人把“戒定慧”三學中的“定學”也當成禪,那也是錯的。雖然禪以“定”為基礎,但“禪”不是“定”。在梵文中“禪那”翻成中文的意思是“靜慮”,也就是“靜淨”的思考,可見“定”跟“思考”,一個是靜態的、一個是動態的,如果將動態的與靜態的混在一起,那會變成四不像。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看似在學禪,事實上只是盤腿打坐、胡思亂想而已,再不然就是打瞌睡、昏沈.....都是因為對“禪”真正的含義不瞭解的緣故。
雖然經典有“禪定”這個名詞,但“禪定”是專指“四禪八定、九次第定”,談的是“定”的範圍;而“禪定”是“外靜內動”──就是外表呈現靜態的姿勢,但內在卻是動態的。源於四禪八定、九次第定本身,是在調理我們的心意識;心意識的力量又來自外緣的引發才會產生作用,否則心意識只是一個名詞而已;好像一個人的身口意,身體與言語的行為,都要有“意念”的參與,還必須要有那個“我”或“心”或“五蘊”產生作用,身口才會有所表現。
從經典來看,“禪”是一回事、“觀”是一回事;“禪”是肯定於禪宗的一個法門,“觀”則凡十大學派、八萬四千法門都離不開它,如果把這個名詞分兩段來看,禪是靜淨的思考,是“靜淨”這兩個字,不只是靜悄悄的靜而已,還特別談到清淨的“淨”,那是因為我們很容易依自我意識去思考,就會胡思亂想,即使自己以為知道,最後表現的還是自我意識;所以,以修行來說,特別強調起心動念要“跟生死有關係,與道要相應”,否則違背了這一個原則,都是妄想雜念。因此,靜淨的思考,第一個靜指的是外表必須是靜態的,而思考卻要做到清淨。那麼,這裡的“清淨”是以什麼為前提?其實是以“道”為前提,至於談“觀”,千萬不能只當成“看”,因為“看”指的是表面、表相,而“觀”卻是一種深入的認識。
舉一個例子讓大家思考:如果你對我說:「我口很渴」,我便泡一杯熱茶給你,在這前提之下,你可以發現自己的起心動念是什麼?第一個直覺反應是什麼?如果說「我很渴、茶又那麼燙」,你的意念又會是什麼?要是不知道“禪觀”的道理的話,也許會覺得:「這個老和尚簡直跟我過不去!我口這麼渴,他卻給我一杯熱茶?」如果會用「禪觀」的方法,你可以試作“靜淨”的思考,深入的認識,看看自己的情感反應是什麼?會產生什麼樣的心念?不要忘了我前面提到的──“凡所有的起心動念,必須要跟生死有關,與道相應”。因為離於“道”便無佛法可言,如果你們曾經參加過禪七,就會知道“禪觀”的道理與方法,它是要我們怎麼去面對問題、怎麼去做思考,換句話說“禪七”的本身就是在訓練你學習禪觀。這就是為什麼以前在大陸叢林,一到冬天,七十天的時間都在打禪七,想想這七十天必須如何撑過去?我們看很多公案都是從禪堂裡流傳出來的,好比《景德傳燈錄》、《指月錄》,都是禪堂參修時記錄下來的資訊。
知道了禪觀是“靜淨”的思考,但憑藉什麼?能不能靜下來?思考的內容究竟是業是道?能否作深入的認識?這一切得憑平常所蒐集的資訊,資訊愈多運用的材料就越豐富,這就是為什麼強調「禪通三藏」(經律論三藏)的道理;因為靜淨的思考、做深入的認識,一定會得到一些結果,這些結果符不符合“三藏十二部”的道理?所以絕不能以自我意識而論說。舉一個例子來說:這叫什麼?(老和尚拿起桌上的小鬧鐘),誰都知道它叫什麼,但有誰能真正肯定它是什麼?想想看!它包含了物質與精神;以物質來說,如果不能產生精神作用,究竟還是物質體而已,唯有產生精神作用,才能顯現“法”來!經我這麼一說,你們可能誰都不知道如何對它下定論,在座的各位誰能用最簡單的話告訴我:它究竟是什麼?
通常遇到家人或朋友做生日、喜事時,如果送,“鐘”與“終”聽起來同音,就會產生一種忌諱,所以如果有人問你:「送這個東西好不好?」你可能會想:今天我家在做壽,辦喜事,你還送這麼一個東西給我?」其實,人就是會這樣分別,所以隨便例舉都可以發現其中有道,但是“道”究竟在哪裡?
我們知道一切色塵都是物質體,我也曾經跟大家談過“五蘊”的問題,從色塵、法塵、完成色法....種種都是色,也可以說都是物質體,必須色法要相應於五蘊,其中的色蘊發動了,心法才會應緣作用。還有,我們知道色法屬於物質,一定要產生精神作用色法才能形成心法。所以,以上舉的兩件事:一個是“你口渴、給你一杯熱茶”,如果靜淨去思考、深入去認識,最後會能得到什麼?另一個是“這麼一個時鐘”為什麼人的分別那麼大?從中很容易發現一個基本問題──人的分別心,為什麼會分別?其實只要是人都有欲望,但因“欲”所生的分別有正面的、負面的,如同前面我說:“你口渴、給你一杯熱茶”,假設換成“我給你一杯冰水”你就會喜歡。平常看見一些人大量流汗、口渴,給他冷飲他就一杯接一杯的灌,好像都不能止渴,所以我才會告訴你:如果你非常口渴,給你一杯熱茶反而更容易止渴,想想看為什麼?因為口渴只是一個生理的反應現象,如果你的“我”的精神不起作用,渴的程度是不是就減低了?何況如果我給你一杯熱茶,你拿在手上覺得燙,就不會大口大口的喝,一定是慢慢吹、慢慢喝,這時的意念會放在哪裡?當然是希望把水吹涼,容易喝下去,反而不會一直“渴”的問題,如果拿一杯冷飲給你,你會完全不考慮,一骨碌就把冷飲喝光,最後還不一定能止渴!所以,在心理學上,這叫做精神轉移作用,但是我要告訴各位:在現實生活中,千萬不要這麼做,因為不是每一個人都在修禪觀。
再繼續談剛剛那個問題(雲老和尚手上拿著小鬧鐘):「這究竟叫什麼?」如果要你用一個名稱,別人無法反對、否定,或者找更多的理由來諍論,我說這個叫作「計時器」,在座的有沒有話說?!法在哪裡?前面談過色塵、法塵,大家看看這麼一個時鐘,所有的物質條件都有了,但是假使不加上電池、不接上電源或者不擰緊發條,會不會產生精神作用?不會!這就好像燈泡,如果不把電源接通,最後燈泡也不會亮,而如果一個燈泡,我們叫它“電燈泡”,名稱上並沒有矛盾,因為它是需要通電的東西,但是稱作“燈泡”指的是什麼?可以這麼說:它只是一個物質體,這個物質體於法塵來講是燈泡,所以我一直強調「一個物質要使它產生精神作用,五蘊才會起動、心法才會發生」,否則學佛學了一輩子,像逛百貨公司,盡在「名牌、仿冒品、價錢....」等等色法上打轉,而如果到百貨公司買東西,情況又不同了,為什麼?因為你未去百貨公司之前,一定會想到「我要買什麼?」也知道在哪一層樓、哪一個專櫃可以買到必需品。你們看,一到假日與夏天,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愛逛百貨公司?除了看百貨公司陳列的貨品之外就是看人,還可以享受免費的冷氣,其實如果真要買東西,就不會管這些問題,好比到便利商店買東西,不都是一走進門,拿了東西、付了錢就走?
談這些絕對不要忘了最重要的主題──-“靜淨的思考、深入的認識”。尤其現在我講的每一句話,幾乎都可以引發你的思考與起心動念!禪門中不是有這麼一句話:「抓住了,就是你的;抓不住,就當面錯過,什麼好處都得不到!」我再舉一則大家熟悉的公案:有一天,有一位參學的出家人,到寺院見老和尚,老和尚問他:「你從哪裡來?」他就一五一十的說他從哪裡來,老和尚又問:「要到哪裡去?」參學者又說了「我要到哪裡去!」這時候老和尚就問了他一句“未後句”:「你不嫌累嗎?!」如果換成你是那位參學的人,你準備怎麼回答?是否回答說:「我是來參學的!」幾乎每一個人都會這樣回答,但通常老和尚遇著這種情況,他只會告訴你兩個方向,一個是叫你「喝茶去!」一個是叫你「吃餅去!」其實老和尚是看什麼人說什麼話的,那究竟「喝茶去」與「吃餅去」各具何含意?如果你是一個參學者,未具禪觀的條件,可能會認為這個老和尚簡直不是“善知識”!不是嗎?我明明告訴你:我是來參學的,你卻叫我喝茶去、吃餅去!我要喝茶、吃餅,難道還要來你這裡?於是會搬出一大堆理由,以自我意識去面對問題,那是沒有做禪觀的緣故。
在中國禪門裡,趙州從諗禪師是最有名的一位行腳僧,八十四歲還在外面行腳,通常這一些行腳僧,對叢林的規矩法則非常熟悉,比如他要到一個寺院去掛單或者趕齋、討單────什麼叫“討”呢?就是想在寺院常住一段時間,可以領一個職務,這就叫作“討單”。那“掛單”是什麼?就是想在寺院住個一到三天,但不能說「我要住一到三天」,而要肯定的告訴寺方確定要住幾天,還有按規矩,掛單是不能超過三天的。另外一個名稱叫做“趕齋”,就是中午吃一頓飯,吃完飯就走了,但是在大陸上還有一些不講道理的地方叫“子孫廟”,認為寺院是一個家族擁有的,可能是父母或兄弟姊妹或兒女,將財產賣掉蓋的寺院,一家子都住在一起。因此到了“子孫廟”,前面講的三個──趕齋、掛單、討單都不允許,只能夠討一個「水火單」。什麼叫“水火單”?就是寺院廚房裡的鍋子、水、柴火可以給你用,其他的你要自己準備。
剛剛提到禪林的「喝茶去、吃餅去」,究竟有何含意?其實“喝茶去”就是告訴你:喝杯茶、休息一下,你就可以走路了。“吃餅去”是說你還可以再留個一天、半天,所以,如果你們不熟悉這些禪林規矩,即使會禪觀,也不知所云。因此你必須要從中去認識了解,才會有所發現;禪觀只是一種方法,但是它的內容、境界的高低,卻關係到個人所具備的知識經驗的多少,換句話說,有多少修行,累積的功德就有多少!如果一位參學者,老和尚對他說:“喝茶去”,那你最好休息一下就趕快走;如果“吃餅去”,那表示你可以跟知客師打打交道,住一個晚上沒問題,為什麼?通常遇到老和尚問:「你從哪裡來?」如果你告訴他「自己從哪裡來」問你到哪裡去?你告訴他「要到哪裡去」這就叫做廢話!所以他才會問你:「你不嫌累嗎」,表明了你這裡跑、那裡跑,簡直是在浪費時間、浪費生命。
可見禪門中,禪師往往會講一些話,但參學者不能用直覺去看、去想,就好像我說:「你口渴,我給你一杯熱茶!」如果你只是照直覺去想,那什麼好處也得不到!在台灣,有很多寺院常舉行禪一、禪三或禪七,其實真正的禪七是七十天,沒有什麼一天、三天、七天的,那為什麼現在會流行這些名詞?這是他們的理由:「因為現在是工商業社會、大家都很忙,所以要給大家機會參與」。其實如果要進入禪的世界,一天、三天、七天,捱得上邊嗎?恐怕連七十天也不一定能得到什麼好處!在這方面我寫了很多相關的書,但你們總是無法發現究竟在說什麼?因為你們自己擁有的資訊太少,平常也很少在這方面下功夫,才會覺得禪是那麼陌生,好比談一些名詞,幾乎大家都會,甚至要去對付別人時,還可以朗朗上口的提出一些名相。
記得民國五十幾年,我在台北主持禪七,有一位自認為在禪的世界,境界已非常高的人,帶著踢館的意味來到我這裡。當我讓學員討論問題時,他提出了一個問題:「請問主七和尚,《心經》是一部非常了不起的經,究竟《心經》談的是什麼心?《金剛經》明明說『現在心不可得、過去心不可得、未來心不可得』,那還談什麼心?」我就問他:「誰在那裡問我“三心不可得、談什麼心”」?他說:「當然是我!」你看!那個“我”有多強烈!我接著說:「你的“我”在哪裡?眼睛是我?還是耳朵是我?因為你的眼睛看見了、耳朵也聽到了,那麼哪一部份是你的“我”?」我可以告訴各位:「如果把一部《心經》搞通了,三藏十二部全都會了!」所以,別小看只有兩百六十八個字的心經,那裡頭任何一句話或是一句經文,就關係到多少經典!就如剛才所說的,很多人學佛只會從經典隨便抓幾句話、一些名詞、名相,當成自己炫耀的本錢,其實本身並沒有做「靜淨的思考、深入的認識」,將釋迦牟尼佛的智慧轉化為自己的智慧,因此講了半天,最後都是釋迦牟尼佛的,跟自己毫無關係,這就是為什麼禪宗特別講究要“發明心地”,發明心地就是認識自我、突破自我,而且還能夠把自己得到的利益跟更多人分享。
所以別小看“靜淨的思考”,第一、能靜得下來,第二、本身要先淡化自我,才能達到第二個“淨”。這時思考的就是五蘊的調理,在“想行”之間建立間隔,所以就要運用止觀的方法,才能夠做到“靜”與“淨”,思考才不致偏差,否則都是自我意識!至於“深入的認識”,雖然知道“觀”是深入的認識,但在佛教的十大學派中,各學派都有觀法,究竟你是以哪一種方式去觀、去做深入的認識?所以,談“禪觀”,這“觀”不一定只限於所謂“禪”,觀的方式很多,就不能把”觀“當成個人的看,“觀”一定有它的軌則,是以什麼樣的道理方法作為基礎,才不致於越軌。
現在再舉一個公案讓大家思考:有兩位禪師在一起,也可以說是兩位高僧,至於他們的身高有多高?我不知道!兩個人之間有一段對話,甲問乙:「什麼是佛?」另外一位禪師回答說:「蔴三斤!」,這到底是在說什麼?好像佛與蔴扯不上關係是不是?為什麼問他什麼是佛,要回答蔴三斤呢?這則公案在《指月錄》、《無門關》裡談得很多.剛剛說「禪通三藏」,你不要以為他們是離開經典在胡說八道!之後,另外一位第三者,聽到了這段對話,就去問懷海禪師,懷海禪師就是百丈禪師,也是建立叢林制度的一位宗師,當第三者這樣問他時,他並沒有講話,但問的人據禪宗語錄的記載,他反而開悟了,他到底悟到了什麼?這個公案一直還有後續,有說:「火裡來、水裡去」,就在講這話的時候,旁邊剛好有一位老參,是苦行的“禪和子”,他持反對的說法:「你為什麼不說水裡來、火裡去,卻說火裡來、水裡去呢?」這個公案到此結束無下文了,請問你們發現了什麼?這裡的“水”跟“火”,你們不要把它看得太平常,所謂“火裡來、水裡去”與“水裡來、火裡去”,兩者本來就有很大的差別!最初公案是問:「如何是佛?」卻答:「蔴三斤」此中說明什麼?可見每一個階段的禪觀都不相同,最後還要能表現出「如何是佛」來,因此別忘了我提醒你們的每個環節,可以說我講的每一句話跟主題都有關係。
禪,有問題卻沒有答案,佛法也相同;因為禪只是佛法中的一種法而已,先從「如何是佛」、「蔴三斤」上面著手,一步一步往下發展,知道了主題是「如何是佛?」也就是要怎樣才是佛?那為什麼回答「蔴三斤」呢?說蔴不夠,還要說出一個數目字,究竟「蔴三斤」是指什麼?其實只要我一講出來就一文不值,不講出來你們還會認為禪真是神秘、玄奧!我們知道蔴是一種植物,而一斤十六兩,那三斤有多少?是不是四十八兩?四十八指的又是什麼?不就是佛陀住世說法四十八年嗎?所以,問:「如何是佛」?答:「佛陀說法說了四十八年」,為什麼要以蔴來形容?不是欲理還亂嗎?話再說回來,雖然我告訴你們是這樣,但千萬不要認為這就是答案;因為禪與佛法本身是沒有答案的,它只是提出一個問題,針對這個問題要我們去認識、去了解,最後能明白它在說什麼,所以最終只是得到一個資訊或一個過程而已,它不是一個結論。
還有,為什麼公案中說第三者去見懷海禪師,懷海禪師不說話,他本身居然開悟了?你們知道禪宗的緣起:釋迦牟尼佛在靈山會上,手上拿著一朵花,沒有講話,旁邊的首座弟子宣布說「釋迦牟尼佛已經講完了法」,便下座。懷海禪師說了那麼多,其實他並沒有說,因為既然談禪,總是離不開禪的緣起,而佛陀手上拿著一朵花,並沒有講話,旁邊的首座弟子卻說:「佛陀已經說法完了」!這當中似乎還蘊藏著佛陀拈花,大迦葉微笑,所謂「拈花微笑」的公案。從中可以發現,除了那位去問懷海禪師的第三者,還有不講話的懷海禪師外,再去看“拈花”與“微笑”的關係,便能知曉為什麼他開悟了!因為禪不是以言語、文字可以表達出來的,這就是為什麼要強調禪是“靜淨的思考”、“深入的認識”。
看公案最後的這個階段,說「火裡來、水裡去」,但另外一個人不贊成,他說:你為什麼不說「水裡來、火裡去」?究竟「火裡來、水裡去」是說什麼?「水裡來、火裡去」又說什麼?兩個是不是都有一個關鍵性的疑點嗎?還是先後有其差別?我們知道火是暖性,水是濕性,《金剛經》又提到“生命的生相”有暖生與濕生,但公案中並沒有談到卵生與化生的問題,只談到暖與濕,那就必須理解出生的環境,展現的現象是暖的;那麼濕生的環境,展現的現象呢?通常濕生指的是那些昆蟲、螞蟻、水族這一類別的;暖生的肯定要經過孵化,所以孵化一定要有溫度,為什麼他不談胎生與化生?那是因為胎生也好、化生也好,還是離不開暖生與濕生。講「火裡來、水裡去」,為什麼那個人不贊成?通常像爬蟲類或者昆蟲,牠們處在濕生的環境,而暖生的環境就不一樣了!至少在動物中,我們不談高等與低等的問題,只談喜歡不喜歡的問題!因為凡是“暖生”的,都是人覺得相處比較融洽,比較好感的,也就是生活過的比較好的;而“濕生”以人的分別而言是比較不喜歡的,此中也表現了人的“欲”的分別,一個說「火裡來、水裡去」:“火裡來”是生相,“水裡去”是生命的結束;後者才會說:「你為什麼要水裡去,要成為叫人討厭的濕生之類?」他提出反駁的理由是:「人要往上提昇,你為什麼反而要往下沈淪?」你們想,我講的這麼一個公案,其中就涉及了多少的道理方法?
這個公案中,「從“如何是佛”,到最後那個人反駁說“為什麼不說水裡來、火裡去”」,就是從原有的一個我,去發現那個圓滿覺悟的我,再回復到人的那個我。所以我說「一個修行辦道的人,所有的起心動念都要跟生死有關,要與道相應」,而且禪很奇怪,一旦說出來便一文不值,如果不說反而有思考的空間。話又說回來,我告訴你們的是我的,你們如果能夠發現才是你們的,就像學佛是要把釋迦牟尼佛的智慧轉為自己的智慧,才能夠成佛、成菩薩,否則只是在那膜拜佛陀,崇拜他的智慧,一天到晚依賴著佛,最後,佛還是佛,你還是你!那佛陀的智慧是什麼呢?就是三藏十二部,八萬四千法門。還有,為什麼說“蔴三斤”,有人說佛住世四十九年,但在印度佛教史裡是講四十八年。
現在你們靜下來,我一邊講一邊引發你們思考,不知道平常聽別的課,你們有沒有這樣去思考?好比看我的光碟,看完了究竟思考了什麼?相應了什麼?談“禪觀”是要有素材的,不能憑空做靜淨的思考、深入的認識。換句話說,所謂的修行是從身口意上面去著手,不管涉及到人、事還是物,這些是蒐集資訊最好的機會如果只是用自我意識去分別喜歡不喜歡,好不好?盡在相對中分別,最後還是不離於計較與執著,那就不可能進一步去認識、去了解以及發現什麼!所以,我常說真正的出家人,要想成就道業,我並不反對住山、住茅蓬,但那只是一個暫時的過程,不是一輩子!因為真正要磨練、體驗,想在道上有所進展,住寺院是最好的方法,為什麼?因為寺院裡的常住來自不同的家庭,免不了會有“是非”、“對錯”的發生,要達到所謂的“和合僧”,能夠安穩的在僧團中和睦相處,已經是很難的事,如果認為不好受,就算躲到山裡,即使自認為有修行,住山二十、三五十年,一旦回到人的世界,你同樣做不了主!為什麼?因為你看到的、聽到的,跟你自己一個人單獨在清靜的環境裡,面對青山綠水──那是觀光遊覽的地方,體會一下無妨,而禪門中有「十字路口好參禪」的說法,愈複雜的地方,反而愈容易見道。所以,真正想成為一個修行人,千萬不可用自我意識去分別好壞、對錯、是非,而是要如何靜淨的思考、深入的認識,把別人當成一面鏡子,你可以從鏡中返照自己,那才是最好的修行下手處,否則自認為住山、住茅蓬、住精舍很清淨,就以為是在修行,其實以前我們在大陸行腳,也住過茅蓬、山洞,但那只是一種體會,體會什麼?想想,自己一個人住,「衣、食、住」同樣還是要做,樣樣需自己動手,一天同樣要做三堂、兩堂功課,還有一個問題──你的衣、食從哪裡來?何況住山、住茅蓬,如果自耕自食,一定要自己種作物供給自己用,絕不是去趕一堂經懺,有錢了就可以買來填飽肚子。再說,一個人生活,除了衣食住行的來源,還有許多地方需要忙碌,如果住寺院至少人多,工作可以分攤,比較大的寺院人多,工作不是更少嗎?!
但人就是這樣,往往自認為好就好,不在乎別人說什麼?當然一個修行辦道的人,是不必在乎別人說什麼,問題是:你究竟能得到什麼利益?對生死有什麼幫助?於修行辦道上能加分還是減分?那是值得思考的!所以,常常會有一些人住在常住中,稍微聽到什麼言語就覺得不自在,其實那只是用自我意識在分別,並沒有作靜淨的思考,也未做深入的認識,思考眼前的一切究竟跟自己的道有什麼關係?這就是為什麼一旦面對別人時,除了看、聽之外,必須要作“禪觀”的道理,否則單只是用看、用聽蒐集資訊而已,究竟能否產生效用還是一個問題,如果不能產生效用,你收集的這些資訊盡是相對的“是非”、“對錯”、“好壞”,佛法是要能從相對中去認識、突破,最後顯現絕對,什麼是絕對?沒有任何的傷害就是絕對,如果還有傷害,不管是傷害別人還是傷害自己,都還不離於相對。
其實有很多道理必須慢慢去體會,尤其在一個大環境中,自我、情感都須接受磨練,面對環境千萬不要只是分別,因為一分別就會產生計較、執著,唯有用磨練的方式,處在現實的環境裡,你才有修行辦道的機會。只不過在沒有基礎之前,人還是人,所以我常說:「不要忘了別人是人,我們自己也還是人!」等到哪一天真正成佛、成菩薩、成羅漢,即使再亂、再不好的環境,對你而言一點響都沒有!現在會產生各種情識作用,是緣於本身的修養不夠,修行的功夫下得太少,何況修養要成為功德,必須要能發揮它的效用,所謂“自度度他”,你自己先要能度自己,要不然每一天都在煩惱中過日子,盡是分別與自我意識,永遠清淨不了!唯有面對環境,把一切當成磨練,緣境來了去察覺、去返照,那才是修行!
這方面的法要,以前我也說過、寫過:一個人若能從錯誤中走出來,最後一定是一個成功的人!如果從來不能發現自己的錯誤,那就談不上從錯誤中走出來,便會永遠都是錯的,不可能有對的機會,為什麼?因為你來到這個世界就錯了,你根本不該來的!但是既然來了,就承認錯誤吧!如果還一直在對錯、好壞、是非分別中打轉,可以這麼說,你就跟一個普通人沒有多大差別。我也常說:我們是學佛的人,學佛就要去學覺悟,不是去學分別,就算你分別現實的好壞、對錯、是非那有什麼用?其實,什麼是真正的“是”與“非”?“對”與“錯”?佛法是:一旦你真正進入到“有餘涅槃”的境界,那就無所謂的“應該”、“不應該”了,還會去分別“應該”、“不應該”,那就表示你的修養有限 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