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案一:
師上堂曰:“老僧百年後,向山下作一水牯牛,左脅下書五字——溈山僧某甲。當恁麼時,喚作溈山僧,又是水牯牛,喚作水牯牛,又是溈山僧,喚什麼即得?”
仰山出,禮拜而退。
解:
溈山水牯牛是一則 雙照又雙奪的公案,開解其中奧義的竅訣,首先要識得溈山之機。
a所謂雙照,就是真如之體 隨緣不變,溈山僧與水牯牛,身形非一,體性非異,體即照用,用亦照體,須其理而動則照。
b所謂雙奪,就是真如之體 不變隨緣,溈山僧與水牯牛,體性非異,身形非一,體即奪用,用亦奪體,逆其理而動則奪。
能看到這步,為初識溈山機。
然辯機 若只到這份上,則只為識得教之機,非為識得禪之機。.
識教機宜,識禪機難,欲從溈山棒下過,還要識得第二機。
第一機下會得,只落死用,
第二機下識取,方得活用。
溈山的第二機,是要考考堂上各位 是否能於既不傷體,又不離用,既不以人奪牛,亦不以牛奪人處,下出自己的轉語。
不即不離,不觸不背,是禪門下語的關鍵。
溈山這一問,你既不能 只照顧體而忘了用,也不能只照顧用而忘了體;
既不能完全 離開體用去答(背),
也不能直接落在 體用上去答(觸)。
有的人才見溈山問,就想:既然隨緣不變,不變隨緣,不管怎麼變,反正水牯牛不異溈山僧,溈山也不異水牯牛,我乾脆答個 溈山水牯牛如何?當然不行!
因為溈山僧 與水牯牛 都是從世俗顯現 而假立為名,人不是牛,牛不是人,既不能一身,又安能一以名之?這叫既背其機,更昧其用。
溈山號稱千五百人善知識,然水牯牛一則除仰山外,未見另有他人出來抵對。.是溈山的問話深到滿堂之人 俱不識麼?顯然不是!
連壇上各位都能說出一二的事,那些常年行腳的人 會不知?
或許是他人在仰山搶了頭彩後,不願再出來狗尾續貂。
水牯牛之問話,後人有代下轉語曰:“師無異名”。
老人說 這是就體答——以體攝用,以用歸體,而又不明落體用——確是神來之筆。
老人自己又從用上 更代下一轉語:“從來閒名滿五湖”。以用攝體,以體歸用,也又不明落體用,更是妙筆生輝!
這樣的轉語,不到“凡聖兩忘,情盡體露”那種爐火純青的地步,是答不出來的。
俗話說:“知父莫若子”,仰山跟隨溈山那麼多年,當然知道他這問話的用意,乃從眾“出,禮拜而退”。嘿嘿!饒你堂頭千般伎倆,總在他仰山開眼閉眼處。不管你是從體答還是從用收,涵蓋體用抑或透出體用,他只管禮拜了退!
當然,溈山之所以輕易放過仰山,是因為他早已知道 那童子的家底,子能識父,父又如何不識其子?
若是新到禪和若也這般答話,溈山自然不會 如此草草放過,必要於來日另行勘過的。
師無異名、從來閒名滿五湖 與禮拜而退,單從識機顯用而言 並無高低差別。
若是新到,應取前二者,也好讓溈山有個知你識你處。
而仰山盤桓身邊多年,若再落言說 就有失用之嫌,怎麼都不如“禮拜而退”來得緊湊、干淨。他這一拜看似簡單,實則大難,若非本錢多多,溈山的大堂 豈是說出即出得的?
溈山父子既不似黃檗、臨濟般狠辣,也不比石頭師徒油滑,
但其軟中透硬、綿裡藏針的手段 卻每令久參瞠眉諸方側目。
所以太虛大師說黃檗、臨濟得馬祖之大機大用,
溈山、仰山得馬祖之 深機深用,確實深恰斯人。
溈山水牯牛
師無異名、
從來閒名滿五湖
與禮拜而退
名